第三章。騎上美麗世界

 

「我記得今天是要帶我介紹台中這個城市幾個最棒的名牌對吧?」一邊吸吮著剛買來的『休閒小站』珍奶,一邊縐著眉頭發牢騷,在大熱天的現在,看的讓人感覺更熱了。


「是沒有錯呀。」把剛吃完的洪瑞珍三明治包裝紙給揉成一團,我朝著騎樓走去並微笑的說著:「所以我們就從穿的品牌開始喔,有內衣的奧黛利、鞋子的寶成nike、輪胎的瑪吉斯,還有最重要的自行車品牌:捷安特喔。超贊的吧,而且還可以幫妳買一些需要的衣服,一舉數得對吧?」


「什麼需要的衣服…」看著亮橘色的照牌,小耳的臉頰早經完全紅到了耳根。「這不根本就是賣女用內衣的店嗎!?」


「啊,是呀。」我立刻接話:「所以我才第一個帶妳來呀,這可是台灣最有名的女性內衣品牌:『奧黛莉』內衣耶,妳不是正需要好好的認識嗎?剛光復時的心心內衣的品質可是數一數二,每一個女生都愛的呢。啊!對了!」我作勢拍了一下手…


「怎…又怎麼了?」


「小孩子當然還不需要穿胸罩呀!我怎麼沒有想到呢!?」


「你說什麼!?」喔喔,這被逼急一般的聲音好可愛呀,我實在是忍不住了。


「哈哈哈~~呃?」我大笑著,然後把頭轉向小耳的方向,卻覺的眼角好似閃過一個銀白的物體,視野一歪,我的視線朝著地面的方向墜落了下去。






 









「你怎麼在這裡?」


迷濛之中,一個女孩子的聲音正試圖叫喚著我。


「JJ,是你…嗎?」


可以感覺的到,一只細嫩的手正輕撫著我的後背,而我,正俯臥在某個凹凸不平,毛札札又軟綿綿的地方,四周都飄逸著原野土壤的清香,而涼涼的輕風自足下至頭頂吹拂著我的全身,某個女子正試圖叫喚著我。


真是失禮,怎麼能讓陌生的女孩叫我起床呢?


我睜開了眼睛,第一個映入眼簾的卻是一整片寬廣無際的稜線。在我的面前是一座山崖,而山崖的前方是另一座高山,一條大河正環抱著我面前幾乎與我等高的山脊,然後在雲霧之中繞流向遠方,淡藍色的大海。




當我的視線朝向大海的方向偏轉過去之時,我發現了小耳。




一樣的黑白道袍,一樣的直排輪,一樣的白直髮,小耳,正站前離我也許超過十米以外的懸崖邊,表情複雜的朝著我的方向直叮著瞧。


(小耳?)不,說不一定不是小耳,面前的小耳和我所認識的小耳又有點不同,可是是哪裡不同呢?大概是氣氛上有點不同吧?她正直視的不是我,而是我旁邊的某個地方 -- 某個人,而且那是帶有敵意的眼神。


我坐了起來,轉過身去,才知道在我身邊,的的確確還坐了一個人,一個身著牛仔褲,打扮新潮的單馬尾女孩。這時她的雙手正摟著我的右肩,而可愛的瓜子臉正微笑著看著小耳的方向,可不知怎麼的,我完全看不出那笑容裡面有任何的笑意。


僵持的場面,就這麼持續了近一分鐘。


我直到最後,都沒能開口 -- 小耳的眼神帶著殺氣,而身邊的女仔褲女也似乎一點放開,一點允許任何人發言的跡象都沒有,然後場面就如此這篇尷尪了起來。


然後,小耳終於打破了沉默。


「妳…是紅白吧?」


「…」


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靜聲。紅白這個名詞,究境是什麼樣的含意?我的腦袋好像有著什麼快要蹦出來一般的疼痛了起來。


「紅白…好像在哪裡聽…」


「不必想起來也沒關系。」陌生女孩的聲音,聽起來卻如此的和旭的女孩的聲音,眼神仍直直的叮著小耳,仿佛小耳是隨時會殺過來的魔王一般。


「我…只是在臨死之際,承蒙你照顧過的過客而已。」說著,陌生的牛仔褲女孩轉頭過來,望著我。


我也看著她,那深褐色的瞳孔,那眼神,還有微笑,完全的倒映入我的眼球。


「喂!離開她!」


小耳在遠方還說了什麼,我已經聽不清楚了。


我的臉已經湊了上去,身體不由自主的,就湊了過去。對著那明明是陌生的女孩,就是個吻。


明明是個陌生的女孩,那吻,還有甜甜的舌頭與牙齒接觸的感覺,卻是如此的熟悉。


同一時間,我眼角的餘光描到了小耳的視線,冷冰冰的,殺氣逼人的視線。是很在意我嗎?還是更在意和我接吻的女孩?


「怎麼說呢?」吻完之後,女孩微笑的又望向小耳的方向。


「一定很想知道吧?你所不知道的…」女孩的嘴角,彎成了更脆異的弦月狀:「我最後的故事,作為真貨『紅衣小女孩』的,最後的故事。」




紅衣小女孩,我知道這故事。


可是,怎麼也想不起來。


為什麼我會這麼喜歡這個城市?為什麼我會開始想探訪這個城市?


頭好痛,想不起來。




已經顧不得理會遠方小耳的咆哮了,頭痛,頭好痛,頭就像被怪手狠狠的推打了一頓一樣的痛的不可理喻,我就要忍受不了了。


「小耳,我只能和你說,我是真貨。」


「至於你是不是真貨,或著你是不是也被『他們』變成了木偶,這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


「因為這裡是我作為一個『人』來生存的時代,就算還有身為紅衣小女孩的記憶,作為紅衣小女孩的力量可沒有這麼容易留下…」


就連聽覺都變的糢糊了。


我的雙手抱住了腦袋,腦內就像蜂炮一樣的在雷鳴著。


如果在地上打滾能讓我的頭好一點的話…


如果可以這麼沒出息的話…


「…?」


「…!」


可惡,我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也再也看不到任何事物。


我的五感,我的世界,完全糊成了一團漿糊,沉入了一片泥悼裡的黑暗,無法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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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的醒來。


我正在某個交通工具,緊挨在某一個人的背上。


溫熱的,軟綿綿的觸感,毛札札的白色長髮,只有白與黑兩種顏色組成,單薄的布料,還有強烈到如北風般剌骨,但又一點都不寒冷的狂風。


我花了好多秒鐘的時間,才把這些來自五感的資訊重新組合在了一起,然後…


『啊啊啊啊啊啊要死啦啦啦!!!!!』


我抱住小耳身體的雙手抱的更加死緊,看著屁股下正飛速遠去的道路風景、體感感受到的各種曲速感受,還有一部部被我們超越、甩到背後的各式車輛,我完全無法想像我正在經歷著什麼事情。


「真是失禮呀,給本小姐載還慘叫成這樣的娘娘腔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沒有人騎腳踏車可以騎的像某法國計乘車司機一樣猛的啦!!拍電影喔!』


「不行呀,完全不行呀,唉,我怎麼會是這種人家的地基主呢…」


『就算身為地基主這樣也太超過啦!已經無視所有的物理準則啦!騎腳踏車還甩…不要呀啊啊啊啊!!!』


就在剛剛,我們的腳踏車發出了一陣非常尖銳的嗚咽聲,以極高的傾角(高到讓我的膝蓋都磨到了地面)和不可思議的速度衝過了又一個丁字路口,彎到了另一條更險峻的道路上。


陷入完全的恐懼中的我根本沒有注意到我們已經離開了所謂的車陣與平地,而到了一條愈來愈高、愈來愈崎嶇的山路中。而腳踏車的速度依然沒有減慢的跡象,讓我完全無法對抱緊著小耳腰部的手有所放鬆 -- 也根本不會有所謂的閒瑕去享受什麼地基主的體香什麼的了。


『妳就不能騎慢一點點點點嗎啊啊!!!!』


「快到了快到了喔~~沒辨法呀,你在大甲和那個叫劉金標什麼的借車的時候不是說今天可能會騎不完所有規劃的路程嗎?」


說著,小耳居然一手離開了腳踏車把手,然後不知打哪裡變出了一張行程記錄單:


『今日行程:
內衣博物館 → 寶成鞋業(取消) → 正新輪胎(取消) → 大甲捷安特(借自行車) → 中科小麥田 → 潭雅神綠園 → 水井高原 → 新社自行車道 → 東豐自行車道 → 豐原(還車) → 看夜景』




我有記得今天有追加到這些行程嗎?還有那兩個取消是什麼?後半段的東豐自行車道應該是明天才要跑的才對吧?今天應該只是文字與特色上的介…


不對,這不是吐這個的時候…


『我說,騎自行車居然還回頭,專心看…前…前面是山壁呀呀呀呀!!!!!』


我死命的恰緊了小耳的身體,什麼身體的柔軟什麼的管他的!至少得讓自已的身體有除了屁股下軟墊以外的可以著力的地方,太可怕了,真的是太可怕了,四周所有的景物全都在飛速的後退,就算離開了市區段沒有其他的車子被我們飛越,面對一大串又一串的髮夾彎,那可是一樣更加的可怕呀!


然後,突然之間,車子一陣急煞。


不對,不是急煞,車子突然『停了下來』。


是的,我怎麼知道車子停了下來呢?


因為我看到了,在身體失去重力感,浮到半空中的那一剎那。


自行車就停在馬路邊,完好如初 -- 就在我倒立的視野之中。


而我,以那半空中,像小鳥般飛翔,雙手緊抓著一塊『布』的姿態。


我看到了。


小耳纖細的身體,一絲不卦的,從容的,停下了車子,然後下車。


「內衣是…拘束器嗎…」




在一格又一格的畫面當中,好像可以隨意按下倒轉似的,我看著畫面中愈來愈小的小耳低下頭,看著自已的身體,然後看向了我的方向,那是充滿驚訝與怒氣的視線,深深的貫進了我最深層的恐懼中樞,就在我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的時候,我的視野已經歸零,好像被什麼東西遮擋住一般,方向感也失去了效用,全身被許多尖銳的,針剌般的,鐵錘重壓般的,剌穿、折斷、翻滾、揉爛、熟成…






「喂,起來啦。」


然後復歸平靜。


一個名為小耳,女孩的無情聲音,呼喚著我。


我正躺著,好端端的躺著。而小耳正站在我的身邊,面無表情,俯視著我。


那正是可以看見裙底風光的角度,要不是太陽的逆光…不對,我為什麼會倒在這裡呀?我記得剛剛還在道路上飆車,然後車子突然停了下來,然後我的眼前出現了跑馬燈畫面,然後我躺在馬路上的正中央,旁邊是山壁,這個場景好像又有點似曾相識。


「明明是你說要帶我來看的,結果卻昏死在這裡。」


「明明是妳這個見鬼的飆車族把我摔下山谷的!」我吼了出來,這時才想到剛剛被拋飛出去的那幕 -- 我記得手上好像多拿了一個什麼東西。


「然後就超~~色的把我的衣服拔光。」小耳的聲音好像是故意強調的一般拉的老長,喔,對,那是小耳的衣服。不過我是怎麼拔的?我又看了一下我的手。


「算了,扯平。」小耳面無表情的說,好像這樣我的反應讓她感覺很無趣一般。「總之你向捷安特的租車部門借了腳踏車帶我到這裡來,是要看什麼呢??」


啊。


對,我預定計畫是,在參訪捷安特公司時向他們租了腳踏車,說要帶著小耳去看北台中最迷人的東西的,結果卻因為時程排的太趕結果半途小耳就說要換手騎車,然後就變成現在各位看倌所看到的這個樣子了 -- 我說這已經不叫趕路了好嗎?還有,剛剛這段話真的是我的記憶嗎?為什麼這一章故事的前半段都沒有提到這段原由呢?


我坐了起來,環顧著四周。


我們正身處在一個山壁的大彎道上,四周幾乎沒有其他的人車,只有樹林、草原,還有一座在視覺上看來不是很深的峭壁,峭壁的下方是一條車水馬龍的路和田,再過去是條白色的野溪,再遠去,在倒臥著的野溪對面,青藍色的天空下,則有著一座我們必須要仰望才能看清的青翠山巒。


那是一座雄偉的大山,在豔麗的陽光染色之下,整片山壁濃染上了一層墨綠到青綠的潑墨色感。配合著谷地上一層層的野田與綠上行車的反光,更顯的出其出脫於塵世而不染的清新氣質。


我認識這座山,我也知道這裡。


在山和我們中間有一條小河,那谷地就是臺中人所熟知的『大坑』,我們所在的位置,則是在海拔接近六百米的河階高原邊坡接近山頂的地方。這裡正是身為台中達人的JJ最喜歡的獨家私房景點之一,觀賞『大坑』最美麗的景色。


「嘛,前面這座就是你所說的大坑主峰:頭嵙山呀?」


「啊啊。」我採取了最舒服的坐姿 -- 盤坐。「我以前可是每個月都會來這裡散心喔,無論是閒晃還是爬到那山頂上去。」


「看來還不錯啦。」小耳說,然後我聽到了腳踏車的固定鎖開啟的聲音。「我餓了。」


啊,真是煞風景的話呀。


「反正也是中午了,到山上去吧。」我指了指背後上坡的方向。


「哈?很熱很餓耶?我以為我們是要下山?」小耳發出了抗議的悲鳴。


「你等一下就知道咯嘿嘿。」眨了眨眼,我逕自的坐上了腳踏車的前座。「總之這一次換我來騎吧,反正時間夠用了的。」總之,這一次絕對不能再讓小耳踩到腳踏車踏板,絕對不行!






 







好不容易,今天的介紹旅程終於回到了常軌。無論是在爬上山坡頂端之後小耳所發出的驚嘆聲,或是在山上的觀景餐廳 -- 種滿薰衣草的莊園裡閒晃的滿足,延著新社與東豐自行車道順坡而下的快感,或是臨時改訂行程時,比起早上的飆車更容易被接受的『瞬間移動式還車法』。


「可是我一點都不想用呢,瞬間移動可是超累的,我還是比較喜歡騎車的感覺啦。」


「不准。」


「哈啊啊?你不是自稱是飆車族嗎?只是小小的山道狂飆一下就受不了了呀?唉,現代的男人還真是的,一代比一代沒用…」


不是這個問題呀。


「要飆也不是飆腳踏車呀,還飆破時速一百哩。」


把滿腹怨氣給輕描淡寫的帶過,要不是小耳妳法力無邊,我看不止是我,就連這小小的腳踏車骨架早就散了一地了吧?捷安特的頂級自行車鑽石碳車架是輕又硬實沒錯,也沒有結實成這個樣子的呀。還水溝蓋甩尾與三秒煞停耶!


「呵呵~~,沒問題的啦。」小耳無所謂的攤了攤手。「因為在我的催眠之下,你才借的到那部市價兩萬美金的頂級車款呀,不覺的超好騎的嗎?」


問題不在這裡吧,算了懶的吐嘈了。


「總之今天我們就剩下這個最後一站了。」從大甲的郊外瞬間移動,我們家的地基主不愧是法力無邊,只要同她講連笨蛋都能懂的GPs 座標,還真的可以精準的到達任何地方,這真的是一個地基主可以辨的到的事情嗎?


「喂,在想什麼呢,來,小鬼,手拿來。」


被這機車的話語拉回了現實,我聽著話,把手伸了出去,然後任由小耳輕輕的牽起。


「北緯二十四度八分二十一點一秒,東經一百二十度四十五分九點四秒。海拔高五百米。」


「這個點沒錯吧?地球人的GPS座標值?」我聽的到耳邊有微微的風聲。


「啊,是的,沒錯。」我想是開始移動了吧?雖然眼前的景色還沒有變化…


「那,我們到了。」說著,就變化了,就像剛剛經歷的是幻覺一樣,除了我、小耳和小耳所觸摸到的,屬於我的機車三件事物以外,我們已經身處於另一個地方。


在我們的面前是一整片只剩下彩霞的天空,還有在之下如塊狀黑影一般存在著的城市。由遠方輕飄飄浮動閃光的晚霞,有若泡沫一般沉降入平坦的黑暗山脈,然其下再轉化誕生出華燈樓群,由遠而近,由低矮而高聳,由黑暗漸轉明亮,然後嘎然而止在山之腳下。當視野的畫布以為精彩落盡之時,一條大河又自山邊竄出,沿著城市的邊緣,在護岸河燈的連珠護衛之下,朝向視野的另一端極限,遠方的平原流淌而去。


這裡就是我所熟悉的,觀賞臺中這個城市最好的視角。


如果不是瞬間移動的幫忙,一般人要在晚上來觀賞,是相當危險的。


北緯二十四度八分二十一點一秒,東經一百二十度四十五分九點四秒,海拔五百米,擁有一座涼庭,一個平台,還有一個三角點。這裡是三汀山望高寮。


才花上一天的時間就由海邊玩到山上,雖然每一個地方都只是蜻蜓點水一般的介紹過一次,中間也出了很多意料內與意料外的意外,不過可以大致上完整的跑遍原本兩天的行程,還開外卦似的體驗了真正的『瞬間移動』,可以說是相當的滿足呀。


話說回來,我們家的地基主大人真的是神通廣大呢。這麼想著的我也輕輕坐下,斜側著頭望著看夜景已經入神,看不見臉的小耳背影,是每一個地基主都這麼厲害嗎?如果不是的話,為什麼我可以這麼幸運遇上這樣的地基主大人呢?我看著小耳,思緒又回到了這陣子腦袋中所出現的幻影。




【逃走…也是沒用的。】


【終於…找到妳了。】


為什麼會做這些夢呢?為什麼最近會這麼頻繁的出現這些夢境?夢中的小耳,又為何會有那些表情?無論是哪一個夢中,都看的到的那個表情。


寂寞。


孤獨。


無論是在向我衝抱過來的那一瞬間,或是在火焰爆裂開來的前一瞬間,還有在面對牛仔褲女子時,殺氣面具之下,那面無表情的小耳。


【作為貨真價實的『紅衣小女孩』的,最後的故事】


又是那陌生女人的聲音,腦海中總是無法揮去的聲音,我好像在哪個時間,哪個地方,哪一個時代聽過的名字…紅衣,小女孩。


等,不是那個紅衣小女孩吧?


我伸了伸手,輕輕的拉了小耳的衣袖。




「坐下來吧,腳不痠嗎?」


「咦?」


「星星也出來了喔,雖然這裡看不到太多。」


雖然這裡看不到太多,但還是可以看的到獵戶座的。


「我知道獵戶座,怎麼了JJ,有話想說?」無表情的小耳坐了下來,是說果然被她猜中,我是有話想問的。


「有時真懷疑妳會讀心術。」


「我是會呀,只是不想用而已。」小耳又縐起了眉頭,真不知道她的表情代表什麼意思了現在。


「那我直接問了。」


「問吧。」


「紅衣小女孩,妳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嗎?」


「…」




小耳的身體忽然怔住,悠閒的晚風氣氛嘎然而止,她有點僵硬的轉了頭過來。


「妳說,紅衣小女孩?」雖然那還是笑容,卻是我沒見過的僵硬表情。


「怎麼,妳知道嗎?」


「啊…」雖然努力的掩飾,小耳的表情還是看的出來,她正在動搖著。「怎麼在這裡提這壺呀。」低頭,喃喃自語了幾句,小耳才再一次的正面對著我。


「我知道喔,紅衣小女孩,曾經是這裡的神祇呢。」完全的沒有表情,聲音卻顯示出了一滴點的軟弱。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呢?還有,我又為何有如此熟悉的感覺,無論是對於這個名詞,或是那個人。「不過,在幾年前的時候死了,消失了。」


小耳嘆了口氣,開始說了起來,於是我也閉上嘴巴,開始傾聽。




「神祇這個東西,如果再也沒有人害怕,信仰,或著是有任何感覺,那就必須消失。」小耳由這句開始了說明。「無論那東西是原本就存在的精神體 -- 你們所謂的鬼魂、妖怪,或著是人偶 -- 像是一神論的耶穌或阿拉一樣的存在,『神』或『魔』這種型態,一定要有某種程度的信仰與反信仰才能夠存在。不然他們要不回復其有限的生命本性,就是直接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消…失。」


「嗯,也就是說,這世界上,沒有神。」


沒有神,只有信仰才是真正存在的。也只有信仰,才創造了神。


「紅白,曾經是我當孤魂野鬼時的好朋友,是這裡的老大,生活在盆地的王國居民的神。」


「可是,這個被叫大肚的王國消滅了,各部族起兵反抗的時候也因為彼此的不信任而產生了內鬥,最後,剩下來的人們在一個叫『清』的政府的政策施行之下,連自已的信仰也不得不放棄。」


「他們之中的一部份改信了基督教,另外一部份在萬般不得已之下,把紅白送進了新蓋的,名義上是祭拜媽祖的廟裡面,還被改叫了別的名字。」


所以在這塊土地,媽祖廟突然變多的原因就是這個意思呀?


「可是祭拜紅白的信仰最終仍然是消失了,信仰慢慢的,變成了傳說,然後傳說最後又退化成了鬼故事。漸漸的,人們不再信仰,不再敬畏,甚至不再感到害怕,就算是當年我還幫她拍了『紅衣小女孩』的短片,投稿給某個鬼故事綜藝節目,還是被當成了笑話看。」


『原來玫瑰之夜的鬼話連篇影片是你編的呀!』我大叫,這下子我可想起來了,這不正是好多年前很多人們都會談論的那個逼真的鬼故事嗎?什麼牙齒突然變尖,背後突然多跟了一個女孩,這個女孩跑的比開車還快,拍攝到影片的攝影者還死掉什麼之類的傳聞,原來就是這麼一回事呀?


「啊,我不否認。」


可是那部鬼話連篇不是驚動了世人,造成各界熱鬧的討論嗎?


「但卻造成了反效果。」小耳的臉色更顯的陰沉了下去。


「因為這個行逕,我們惹到了許多現實生活的道士與和尚還有牧師,他們紛紛到了大坑與周圍山區來淨山、放生、斬妖、除魔 -- 結果這不淨則已,一淨,我就永遠的失去了這個老朋友。那是在二○○四年的事情。」


二○○四年,那正是我高中要準備考大學的繁忙時刻,不,或許已經考上了。那時候的我到底在做什麼呢?那時候我是不是已經搬入現在的家呢?


「而在那之後,我也正式的進駐到了你正要搬入的新家,成為了你這個有緣人的地基主。」


果然是在這個時候嗎?某件事情發生在我搬家之前,然後小耳就來到了我的新家 -- 等等,也就是說小耳還沒有搬進我家之前就有很強的力量,還可以無中生有製作影片再投稿到節目裡面大廝宣傳?這是一個孤魂野鬼可以做的到的事情嗎?


「怎麼想就隨你吧。」小耳又嘆了一口氣。「我就說到這裡。」她站了起來,然後背對著我,看著整片美麗、安靜又隱含著些許淒涼的夜景,出神。

看著幾乎分不清夜空與影子的小耳身影,我心底的疑惑,可說是愈來愈強烈了。


在我面前的這個人,真的只是個地基主嗎?真的只是個孤魂野鬼嗎?可以隨時在別人的面前現身隱身,還可以自由的選擇可以看到她的人,瞬間移動,超過常識的駕車速度,存在於不同的歷史之間,還相當的熟悉直到現在為止的各種科技。


小耳,或許曾經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也說不一定。


這麼思考的我,開始懷疑的我,從來就不知道就在我們有一句沒有一句的瞎扯蛋的同時,這個世界已經開始悄悄的,也無可避免的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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